明天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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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早起
周五晚上到家雖晚，但韓之遙早早就洗漱完畢，乖乖地躺到了床上，難得不用顧如霜火冒三丈地跟在她後邊催趕。
由於路上忍住了回嘴的沖動，顧如霜就當她在認真反省。加上失戀的人是她，痛苦的也該是她，該說不說的話都說了，也就暫時翻過頁，給她留了一片清凈。
白天曬得透透的被子積蓄著陽光的餘溫，嚴實地包裹著她沖澡後暖洋洋的身體，也驅散了不同緣由卻糾纏在一處的各種擾人的心緒。
她窩在被子裏，蜷成嬰兒在母腹之中的姿態，腦袋放空。
客廳有一股線香的味道，順著臥室的門縫兒隱隱鉆進來。
韓之遙看了看手機，才十點，從來沒有這麽早躺下來過。
屏幕上滑過了一條信息。
原斐然：【到海州了吧？到家了嗎？】
韓之遙回覆【到了，都躺下了】
原：【這麽早？】
韓：【明天要早起】
原：【打算幾點起？】
韓：【保六爭五】
原：【這麽早做什麽？】
韓：【至少也能睡七個小時】
原：【那你趕緊睡吧，不打擾你了，晚安】
他沒再繼續發消息來。
韓之遙閉上眼睛，生物鐘卻沒適應這樣規律的早睡。
再睜眼，其實也就過了十分鐘。
她想起原斐然應該快到機場了，於是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到機場了嗎？】
【到了。你不是已經睡了嗎？】
【嗯，是睡了】
【你是不是睡不著？】
【不是。現在正式睡了，晚安】
韓之遙盯著屏幕，直到屏幕刷地一下暗了下去。
媽媽是一個念舊的人，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很持久。這麽說來，淩軒宇知道的還真不少，連媽媽不待見原斐然的事情都打聽到了。不清楚來龍去脈的人，恐怕還以為他們有多大的仇和怨。
不過，有一點說對了，要是知道她在他手下工作，顧如霜還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麽樣子呢。
如果爸爸和原叔叔在就好了，媽媽一定就還是那個胳膊肘不往裏拐的、公平得過分的人。
韓之遙忽然覺得有好多好多話想對爸爸說，睡吧，睡醒了就能說上話了。
第二天，在鬧鐘響之前醒來的韓之遙望著手機屏幕上4:58的數字，提前關掉了鬧鐘，早睡真的能早起。
她盡量控制音量，簡單洗漱了一番。
桌上有媽媽提前買好的鮮花和水果，她提起袋子，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悄摸出了門。
就算媽媽發現了，應該也不會怪她。就算是一家人，偶爾也需要一些父女單獨相處的時光。
媽媽的車開著並不順手，但好在淩晨路上沒什麽車，更何況是開往公墓的方向。
昨天一路上光顧著頂嘴和沈默，連首完整的歌兒都沒聽完。
韓之遙打開了藍牙音響，連上了自己的手機。
天色是暗的，還懸著月，綴著星。交響樂團的各種樂器聲漸次響起，似乎把它們嚇退了，東方終於微微露出了魚肚白。
韓之遙以為自己是周六第一個到達西郊公墓的人，沒想到路過傳達室時，發現裏面已經有保安在了，不知是剛睡醒還是要去睡了，顯得有點兒無精打采。
她捧著花，拎著水果，按照銘刻在腦海裏的數字行列找到了父親的所在。
六點半多，初升的旭日擷著第一縷溫存的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映在了一排冰涼的石碑上。
韓之遙見到爸爸的臉在光線的照耀下漸漸顯露出一片紅潤飽滿的色澤，剎那間就回憶起了往者的音容笑貌，一顰一笑，如在眼前。
若不是親自觸摸過那份徹骨的寒意，打死她都不會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想說話，但張不開口。
緊閉的嘴唇就像是被凜冽的風縫上了，粘連在一處，好不容易打開，□□燥撕扯時一陣短暫卻令人清醒的疼痛。
韓之遙舔了舔嘴唇，唾液刺激到破裂的肌膚，嘗到了血漬的鹹味。
“爸爸。”聲音喑啞得仿佛來自於天外不知名的地方，她不記得自己是這樣的音色。
我好想你。
我挺好的。你呢？
爸爸，我好久沒回海州了，因為一回來就會想你。以前還敢回來，年紀越大，好像就越不敢回來了。
以前，可以在家裏躺一整天、哭一整天，什麽都不幹。但現在，再也沒有那麽任性的機會了。
爸爸，你說人有下輩子嗎？如果有，你還會是我爸爸嗎？不過，大概是沒有的，就算有，也不是我能感知的了。
爸爸，你想我嗎？
爸爸，我不想結婚，因為沒有你攙著我的手把我送到新郎面前。
爸爸……
韓之遙覺得自己像一個壞掉的八音盒，時不時地會蹦出一些斷斷續續的音符，卻湊不成一曲完整的旋律。
早上出門出得急，忘記帶圍巾了。
冬日清晨的山坡，獵獵的北風直往袖子和領口裏灌，淚痕更是洇得臉上的肌膚特別是雙頰生疼生疼的，好像傷口愈合時那種細微的刺痛和幹癢。
“遙遙。”遠遠地飄來一聲呢喃。
韓之遙低頭看著在風中微顫的鮮花，歪著嘴笑了一下，都出現幻聽了。
用大衣袖子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下，又用手指揩掉了鼻梁兩邊被強風吹得四散開來的淚水。還想擤鼻涕，可是沒帶紙，只能使勁兒吸了吸鼻子。
一年就狼狽這麽一兩次，這裏又沒有外人，無所謂。
“遙遙。”聲音又近了一些。
當然不是什麽超自然現象，韓之遙當即就辨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但她脖子疼腿麻，既不想回頭，也不想轉身，就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若無其事地傻站著。
裸露的肌膚驟然一暖，有人把厚厚的圍巾繞到了自己的脖頸處，接著又捏著自己的肩膀把自己給掰了過去，面朝著他。
在看到原斐然凍到發紅又顯疲憊的臉、被風吹到零零的頭發特別是那雙微微紅腫的眼睛時，韓之遙一時間竟沒認出來，又有一瞬間誤以為是看到了鏡像中窘迫的自己。
“你怎麽在這兒？我應該不是在做夢。”
“我五點到機場，過來正好碰到了你。”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我又不是沒來過。”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你不是說要早起嗎？沒有特殊情況，你應該不會那麽早起。”
“你嚇了我一跳。”韓之遙驚魂未定，這種場合，還是碰到意料之外的人比較驚悚。
“你也嚇了我一跳。”
明明不是該發笑的場合，韓之遙還是控制不住，笑了起來。透過淚光，對面的人逐漸面容模糊。
兩個人都太狼狽了，一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另一個眼圈發青、胡子拉碴。
原斐然從口袋裏掏出手帕，一把捂在了她的口鼻處，“擤吧。”
“我自己來。”韓之遙接過手帕，旁若無人地擦了一把，“洗幹凈再還給你。”
“沒事。”
“現在真的還有人天天帶手帕？”韓之遙把手帕翻了一個面兒，繼續去擦眼睛。
“帶是會帶，但不一定有像今天這樣的用武之地。我還有濕巾，你要嗎？”
“要，我還帶了什麽？”
“沒了。”
“你沒有派人跟蹤我吧？怎麽會這麽巧？”韓之遙回歸了現實。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跟蹤狂，違法的。我就說等我周六回了望京再跟你一起回海州，你不聽，黑不隆冬就過來了。”
“你不是也摸過來了嘛。”
“我上次就說了，要回來看老師的。到了機場五點多，想著離這邊近，就順路過來看看。但是抱歉，花店還沒開。”
“沒事，你從望京機場過來的？”
“不是，海州機場。”
那確實離這兒很近。
“你專門飛到海州幹嘛？”
“不是專門飛過來，是改簽之後發現這班時間更適合。我本來不是也要來海州的嘛，就正好唄。”
“你不是出差之後要回去休息嗎？”
“那是你幫我計劃的，我可沒說，我今天在海州還有事兒要做呢。”
“什麽事兒？”
“你在盤問我嗎？我是什麽很可疑的人嗎？”原斐然露出了些許慍色，又好像有點兒哭笑不得。
“不是，就還是太意外了。”韓之遙搖頭，沒再說話。
“你還好嗎？”
“還好。我瞞著我媽偷偷出來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你怎麽來的，司機接送嗎？”
“沒，時間太早了，我就叫了個出租。”
“我開車過來的，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我還想去我爺爺奶奶那兒看看。”
這下，韓之遙確信他是順路過來一趟了。
“你爺爺奶奶也埋在這兒了？”
“是的。我爸說這裏是海州地勢最高的墓地，視野好。”
“視野好能看得到哪兒去呢？”韓之遙喃喃自語。
“也許，他們想我的時候，就可以遠遠地望一望，這兒正好朝著東南方向。”原斐然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韓之遙看了看在風中搖曳的鮮花和一籃水果，猶豫了一下問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要不要把這些拿過去？我家昨天才買的。”
“這不是你的東西嘛。”
“我媽說這是以我的名義買的，她自己再來的時候應該還要再單獨帶的。我覺得，今天我爸已經收到了我的心意。”
“我爺爺奶奶應該也不會在乎這些的，”原斐然低頭看了看墓前的鮮花，“不過，如果你要以你的名義送，他們應該也會高興的。”
韓之遙想了想，將地上的花提了起來，“我還是覺得空手不太好，難得你來了，那就一人一樣吧。”
“這天怎麽還有葵花？”
“應該是溫室裏的吧。不行嗎？”
“不是，就是想起葵花、葵菜這些，都向陽。能在大冬天見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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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曬得透透的被子積蓄著陽光的餘溫，嚴實地包裹著她沖澡後暖洋洋的身體，也驅散了不同緣由卻糾纏在一處的各種擾人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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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之遙看了看手機，才十點，從來沒有這麽早躺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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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明天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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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其實也就過了十分鐘。
她想起原斐然應該快到機場了，於是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到機場了嗎？】
【到了。你不是已經睡了嗎？】
【嗯，是睡了】
【你是不是睡不著？】
【不是。現在正式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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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之遙忽然覺得有好多好多話想對爸爸說，睡吧，睡醒了就能說上話了。
第二天，在鬧鐘響之前醒來的韓之遙望著手機屏幕上4:58的數字，提前關掉了鬧鐘，早睡真的能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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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媽媽發現了，應該也不會怪她。就算是一家人，偶爾也需要一些父女單獨相處的時光。
媽媽的車開著並不順手，但好在淩晨路上沒什麽車，更何況是開往公墓的方向。
昨天一路上光顧著頂嘴和沈默，連首完整的歌兒都沒聽完。
韓之遙打開了藍牙音響，連上了自己的手機。
天色是暗的，還懸著月，綴著星。交響樂團的各種樂器聲漸次響起，似乎把它們嚇退了，東方終於微微露出了魚肚白。
韓之遙以為自己是周六第一個到達西郊公墓的人，沒想到路過傳達室時，發現裏面已經有保安在了，不知是剛睡醒還是要去睡了，顯得有點兒無精打采。
她捧著花，拎著水果，按照銘刻在腦海裏的數字行列找到了父親的所在。
六點半多，初升的旭日擷著第一縷溫存的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映在了一排冰涼的石碑上。
韓之遙見到爸爸的臉在光線的照耀下漸漸顯露出一片紅潤飽滿的色澤，剎那間就回憶起了往者的音容笑貌，一顰一笑，如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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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聲音喑啞得仿佛來自於天外不知名的地方，她不記得自己是這樣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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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好的。你呢？
爸爸，我好久沒回海州了，因為一回來就會想你。以前還敢回來，年紀越大，好像就越不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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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遠遠地飄來一聲呢喃。
韓之遙低頭看著在風中微顫的鮮花，歪著嘴笑了一下，都出現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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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就狼狽這麽一兩次，這裏又沒有外人，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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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什麽超自然現象，韓之遙當即就辨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但她脖子疼腿麻，既不想回頭，也不想轉身，就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若無其事地傻站著。
裸露的肌膚驟然一暖，有人把厚厚的圍巾繞到了自己的脖頸處，接著又捏著自己的肩膀把自己給掰了過去，面朝著他。
在看到原斐然凍到發紅又顯疲憊的臉、被風吹到零零的頭發特別是那雙微微紅腫的眼睛時，韓之遙一時間竟沒認出來，又有一瞬間誤以為是看到了鏡像中窘迫的自己。
“你怎麽在這兒？我應該不是在做夢。”
“我五點到機場，過來正好碰到了你。”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我又不是沒來過。”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你不是說要早起嗎？沒有特殊情況，你應該不會那麽早起。”
“你嚇了我一跳。”韓之遙驚魂未定，這種場合，還是碰到意料之外的人比較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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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該發笑的場合，韓之遙還是控制不住，笑了起來。透過淚光，對面的人逐漸面容模糊。
兩個人都太狼狽了，一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另一個眼圈發青、胡子拉碴。
原斐然從口袋裏掏出手帕，一把捂在了她的口鼻處，“擤吧。”
“我自己來。”韓之遙接過手帕，旁若無人地擦了一把，“洗幹凈再還給你。”
“沒事。”
“現在真的還有人天天帶手帕？”韓之遙把手帕翻了一個面兒，繼續去擦眼睛。
“帶是會帶，但不一定有像今天這樣的用武之地。我還有濕巾，你要嗎？”
“要，我還帶了什麽？”
“沒了。”
“你沒有派人跟蹤我吧？怎麽會這麽巧？”韓之遙回歸了現實。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跟蹤狂，違法的。我就說等我周六回了望京再跟你一起回海州，你不聽，黑不隆冬就過來了。”
“你不是也摸過來了嘛。”
“我上次就說了，要回來看老師的。到了機場五點多，想著離這邊近，就順路過來看看。但是抱歉，花店還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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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海州機場。”
那確實離這兒很近。
“你專門飛到海州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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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出差之後要回去休息嗎？”
“那是你幫我計劃的，我可沒說，我今天在海州還有事兒要做呢。”
“什麽事兒？”
“你在盤問我嗎？我是什麽很可疑的人嗎？”原斐然露出了些許慍色，又好像有點兒哭笑不得。
“不是，就還是太意外了。”韓之遙搖頭，沒再說話。
“你還好嗎？”
“還好。我瞞著我媽偷偷出來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你怎麽來的，司機接送嗎？”
“沒，時間太早了，我就叫了個出租。”
“我開車過來的，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我還想去我爺爺奶奶那兒看看。”
這下，韓之遙確信他是順路過來一趟了。
“你爺爺奶奶也埋在這兒了？”
“是的。我爸說這裏是海州地勢最高的墓地，視野好。”
“視野好能看得到哪兒去呢？”韓之遙喃喃自語。
“也許，他們想我的時候，就可以遠遠地望一望，這兒正好朝著東南方向。”原斐然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韓之遙看了看在風中搖曳的鮮花和一籃水果，猶豫了一下問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要不要把這些拿過去？我家昨天才買的。”
“這不是你的東西嘛。”
“我媽說這是以我的名義買的，她自己再來的時候應該還要再單獨帶的。我覺得，今天我爸已經收到了我的心意。”
“我爺爺奶奶應該也不會在乎這些的，”原斐然低頭看了看墓前的鮮花，“不過，如果你要以你的名義送，他們應該也會高興的。”
韓之遙想了想，將地上的花提了起來，“我還是覺得空手不太好，難得你來了，那就一人一樣吧。”
“這天怎麽還有葵花？”
“應該是溫室裏的吧。不行嗎？”
“不是，就是想起葵花、葵菜這些，都向陽。能在大冬天見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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